倘若世间有一种道具,只要以缩短生命为代价就可以让你实现任何愿望,你会如何去使用它?
巴尔扎克《驴皮记》主人翁拉斐尔在绝望中得到改变命运的机会。他得到一张驴皮,允许他以生命为代价实现愿望。愿望无论善恶,一经实现,驴皮就会缩小,拉斐尔的寿命也减少。拉斐尔成为百万富翁后,看着驴皮渐渐变小,怎么也快乐不起来。明明拥有了一切却感受不到富足,反而内心怀揣着对失去忐忑不安,患得患失的惶恐,像下了诅咒般折磨着他,有福不能享。
人的欲望就像一张驴皮,欲望越多,生命越少。人类的本能之所以想拥有而畏惧失去是欲望和能量的产生。欲望通常流露于现实物质和情感上,而生命的能量和意志推动着欲望的膨胀。人不是天生就懂得知足的生物,但我们生来就有欲望,所以人类意志的设置是一围绕着程序化地设定在“拥有”的概念,为此欲望成为其自然本性。人类的欲望难以穷尽的山壑,而生命却有寿期的限制。有限的生命力是无法满足永恒与无限的索求,就如欲望会不断地扩张而驴皮会一直缩小,像两个往反方向展开的平行,永不可期。人生也何尝不是故事中的驴皮一般,即便穷尽一生有限的精力也无法囊括世界无限的可能。每个人都拥有一张驴皮,从我们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在不断地燃烧着名为“生命”的燃料来行走这大千世界,为了追求各种欲望而耗费精力,时间,年华和寿命,而所换来劳动的结晶可以滋润我们的生活也可以是消耗我们生命的毒药。
欲望的膨胀,驴皮的缩小,生命的消磨可以视为典型命运和人生规律。但是,现实世界中万物的集体运作并非只能跃然于驴皮之上。 驴皮就像我们这一生所拥有的本钱,它生来就有个定数,可是随着人生万事的交织与浮沉,它会时而缩小或扩大。
有些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凭着前人积攒的功德;有的倚仗过人的聪明才智获得了生命的财富;有的靠长年的不辞劳苦,用血汗经营而拼搏出了成就;有的则凭借上天的眷顾;也有的通过投机取巧或不光明的手段来延续自己驴皮的寿命。一个生命的价值确实无法以驴皮的大小衡量。面对欲望的威逼利诱下,人们会展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驴皮和一位清醒的智者的关系是亦敌亦友的。他不会独占一切,懂得与别人分享自己拥有的,来累积功德和善果;同时也适当地索取,让驴皮的价值得以延续下去。被蒙蔽的愚者把驴皮视为致命的包袱而被其所奴役,他们会与恶魔或死神做交易而孤注一掷,并永远走不出欲望和失落的恶性循环。身为驴皮的主人, 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刻,我们是否依然掌握着主权,不受欲望的牵制而易手?
“想拥有”的欲望带给我们无限的欢愉和美好,同时也给予我们煎熬和噩梦。人生苦于不得志,当我们物质匮乏或者现实境遇事与愿违时,往往会转向虚妄的精神世界寻求慰藉。虚设的海市蜃楼的梦幻景观可以幻化出现实世界中得不到的一切,这虚拟的世界能满足我们所有的要求和欲望,而暂时脱离痛苦。然而,短暂的快乐虽然无可厚非但是虚妄与现实还是存在距离感,虚幻的希望越大,现实的失望也倍加沉甸。
驴皮象征着庞大的希望,也孕育着不可违抗的悲剧。或许在生命最低潮的时候,我们总会渴望着驴皮的出现,而夙愿以偿后便悔不当初。届时,你就会怨恨它不能给你更多,悲剧便由此诞生。这与“升米养恩,斗米养仇”的概念不谋而合。人性是贪婪的,面对无尽的欲望,生命变得格外脆弱。故事中的拉斐尔从谷底登到高峰时,一个欲望满足后,排山倒海似的欲望就被催生了,而当生命的欲望受到威胁时,他便再次陷入了绝望的泥泞中,难以自拔。
生命与欲望两者此起彼伏,却相映成趣。如果生命就像交响曲,欲望是歌谱上澎湃跳跃的音符,在这人生的乐章中你又如何演奏它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