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信谊:我与地坛

June 18, 2024

初翻开《我与地坛》是某年的夏天,时隔许久平静地坐下读完了一本书。此前,我对作者史铁生了解甚微,从未接触过他的文字。翻读了几章,作者落寞但铿锵的叙说像是藤曼般穿透了纸张,蜿蜒攀上了跳动的脉搏,文字与血肉的缠绕,美丽而又悲壮。

史铁生在韶华绽放之时,双腿突发瘫痪,在轮椅上度过了余生。对于热爱足球与探索世界的他来说,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囊括他的悲痛。我或许可以跟随着他的文字伴他走过一小段艰苦的岁月,但却离触摸到他遥遥可及。失去双腿的他将对于命运不公的愤怒宣泄在了母亲身上,但正因有母亲默默 地守护,史铁生重拾起笔,通过文学掀开了新篇章。母亲走后,史铁生在文中感慨 “多年来我头一次意识到,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的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 这份愧疚与遗憾或许姗姗来迟,但却化入了地坛的土壤,滋养了春的到来。

其中,《地坛》里尤为深刻的一章是“好运设计”。“既然是梦想不妨就让它完美些罢。何必连梦想也那么拘谨那么谦虚呢?”史铁生跳脱出今生的苦难,为自己设计起了下辈子的好运,从生老病死到谈婚论嫁他都一一斟酌,确保来世的风调雨顺。但却发觉过程最为珍贵,苦尽甘来才是好运道的关键。

初始接触《地坛》,我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雾霭回望自己,总是瞧不真切。那时的我阴晴不定,在亲近的人面前试着掩藏负面情绪,但又如不定时炸弹般,一次性将哀怨狠狠倾泻,冲刷了悲伤但留下满地的狼藉。我在自责与暴怒之间不知所措,仿佛控制情绪的不是理智,是见不得人的本质。我不愿承认这情绪怪物是我身上的一部分。它拼命地想从阴影底下逃出,将我恶劣的本性暴露在众人面前。我躲躲闪闪,将它狠狠地踩在脚下。但也仅仅是片刻的压制,它还是像个讨厌鬼般紧紧地跟随着我。

读了“好运设计”,我也试着重置设计了自视倒霉蛋的来世。刚开始无尽的梦想毫不费力地洋洋洒洒落在本子上,但也终发现若凝视着被称为 “幸福“ 的终点,会无从下手撰写引领你走向目的地的道路。就如史铁生说的:“ 其实都用不着什么甜,苦尽了也就很甜了。” 正是当下自认的痛苦衬映了甜的幸福感。笔落此处,我才拂去了云雾。

我不知道该怎么确切地形容《地坛》带来的庆幸感,犹记得翻至末页时,我比之前的每一瞬间都更加咬文嚼字。我不舍与史铁生道别,不舍他的文字给我带来的安定感,却又无比庆幸相遇。他的文字如在绝境中升起的一把火,让你无处遁逃又心生希望,好的坏的在跃动的火光下赤裸裸地袒露,破碎后又融合,然后再将它拾起。闭上《地坛》时,我在一辆行驶的车上,黄昏时分的暖光竟挥洒到了书上,蔓延到我手上,身上,这是史铁生为我们之间对话暂时的落幕送上的盛大典礼。车子追赶着晚霞的余光,我也重新蓄起了力量一同朝着灿烂奔赴,追寻属于我的地坛。

终有一日,我们不再执着地坛的存在带来的平静,挂念的地坛就算不复存在,也不会慌乱。不论时光的流逝,不论悲喜,它都生生不息。只要回望它,便会看见自己的身影,那时即便你不在地坛,地坛已然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