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力文青:爱上你算我倒霉

December 26, 2024

我的小机场20岁了。

大学开始喜欢的独立乐团和歌手,好像就会一直喜欢下去,因为他们陪过你秉烛夜读写论文。和书桌的暖黄明灯,志向语录订满贴满的布告板一样,见证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深夜里的理想主义。

小机场和我喜欢过的女子天团不同。圈粉不靠无敌大长腿,惊艳妆造,电力编曲,逆天舞步;不飙高音不炒CP,没有甜蜜腻歪的情话,或者励志打鸡血。只是像那年某天,大学宿舍燠热难当,论文实在写不下去,于是你和室友,和住在另一栋宿舍的同学,一人贡献一点,小冰箱挖出没喝完的烧酒或气泡水,到天台凑合一场小派对。打开手机闪光灯,罩上塑料水壶,鸡肋但一片赤诚的迪斯科球。

天台凉风,携带楼下陌生同学偷偷摸摸的二手烟。即兴词曲和闲置已久的吉他一样,荒腔走板为乐。并且为了填补那些旋律的空白,把课堂笔记似懂非懂的名词,课间的快餐零食撕碎拼贴。

20岁的人,20年的电影,20岁的乐团,20年的感情,都是不同的。一开始都以为有情饮水饱。结果是有情淋雨饱。小机场20周年的《今晚可能好大风》在11月的香港户外公园,谁也没想过真的唤来了整夜风雨。调皮雨水流进音响器材,三番四次跳闸,当真是黐线。

初恋滤镜是不管用的。即使在诗歌舞街写老派约会之必要,我也是不原谅的。那晚上出现过的字眼,都有那么点一语成谶的意味,切题到让人欲笑未笑,忍着没翻白眼,怕回不了头。今晚可能好大风。这一个下雨的夜晚。我们一起离开吧。因讲了出来。跟你开玩笑。只收一半。(场内开始有人喊林P回水!)入啲,再行入啲。下了两天雨。(第三场老天大赦苍生,派雨衣的主办方也是。)

你说你很有面子,因我这晚的善意。听到《呕吐》的时候,已经开始冻得想呕,去他的沙特。我被深爱过的愤世嫉俗的文艺少年背叛了。也可能只是我自己,背叛了那年那个文艺少女。小时候觉得真爱只得那一个,举世黯然失色。后来的心动毕竟没什么大不了,还有互相折磨到辗转反侧的缘分和执念,才真的会发自内心和对方说“算你狠”。不过最好还是不要了。

场内开始有人晕倒,我自知和手机都撑不到散场,还要穿越人潮,竞争德士。在异地别上救护车,所以先离场。听过也领教过香港德士,遂打开UBER应用,先在备注自首落汤鸡。第一单被取消了。第二单随后来到。

20岁的你,好像还是那个抱怨上班拒绝长大的文艺男。满嘴米兰昆德拉、小津安二郎、甘斯柏、沙特、波德莱尔的文艺男。How can you fall in love with a guy who doesn’t know Gainsbourg? I’ll say why not.连雨伞都在下雨,帽子裤脚船袜都能拧出水的时候,更感激是那个没有因此取消订单,如约来接我的司机叔叔。

没关系,坐垫是防水的。你冷不冷啊?一个红绿灯前,司机伸手校走冷气风口。下车时说,小心啊小心。跟旅馆对面的小七一样,在不夜城里亮着灯,摆渡落单人。还有落汤鸡。

世界末日没有发生,西西弗斯仍在继续,所以我们后来没有一起储粮,谁也没看透谁的脸。没去王尔德的墓地,不学波德莱尔游荡。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你骂他恨他,其实还有很多话忍着没说。有时候生活只是需要那个走得了的错觉,其实谁都没想过要走。

你只能是那道逃生门,不能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