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西洋咖啡,无感南洋咖啡,总是给我不够政治正确的愧疚;但是口味喜好的事情,实在无法勉强。如同榴梿,人人都说我只是没吃过好的,实则屡战屡败。又如同叁峇,我不耐辣,每次燥热难当,舌头仿佛刺入千根针。
旅居德国的马来西亚网红,拍视频调侃香蕉人,演他们舌头把玩异国口音,出国一阵就体质变异:吃素、花生过敏、乳糖不耐、还要低碳水化合物,整盘椰浆饭遂只剩黄瓜可吃。我汗颜。实在不是扮嘢。
近几年频繁出游后却开始“恋乡”。南洋口音,以及它语句词汇的短促直接,有时我们怪它不够迂回隐喻,但也有些时候,想要的答案真的只在要或不要,喜欢或不喜欢,开心或不开心。干脆直爽好不好?
在一众Netflix片单中挖出《楼下》(Downstairs),大疫年间制作,每集三五分钟的短剧,也符合短视频时代的口味,可以想象阻断措施下拌着外卖吃,别有滋味。场景题材熟悉接地气,都在政府组屋的步行距离内发生。疗愈身心瑜伽课,网络爱情骗子,少子化爱宠物,横行霸道电动车……纵横政府组屋空间,视野遍及小市民生活,博君得啖笑。要抱怨新加坡故事说来说去都是这些大可不必,美漫《恶搞之家》(Family Guy)不也总在嘲弄时事,宏大至政府政策,私我至小康家庭闺房里。谁比谁伟大。
而且《楼下》略有懒理政治正确,或关心区域友好关系的架势:开在组屋地下层的神秘泰国(奶茶)俱乐部,又或马来西亚进口的(变异)榴梿引发“碧山行”(Train to Bishan),是自由创作反映现实?还是隐含区域优越感?见仁见智。
再说从他者观照自身。原来负责暗杀行动的俄罗斯机器人,几经转手来到新加坡,变身收碗碟的咖啡店机器人。水土不服的它屡受咖啡店阿叔教化,要爱好和平。“这里是新加坡耶。”
又如外星人光临狮城,看到咖啡店顾客大吃榴梿和螃蟹,误会平民都力抗致命武器和宇宙强敌,乃大惊,放弃攻克计划遁逃而去。难能可贵的是,它们终于不只去大国,虽然仍用英语交谈,但Singlish毕竟占了一席之地。
走向后人类世意味着现实主义必然逐渐黯淡,我是这样为自己享受烧脑和开放式结局找借口。《楼下》当然也有发人省思的部分,但终究反映现实居多,大开脑洞较少,长久以往一季20集容易疲劳。遇到立场喜好不同时,难免感到它启动保守防卫机制,例如调侃西式咖啡馆的装潢之不明,豆子之讲究,价格之高昂。咖啡上我实在崇洋,无法换位思考。
然而《楼下》在揶揄调侃上是很具包容性的:男女老少,本地外国,高知分子和阿明阿莲,无一幸免。以及众人众欲,无论是地下赌庄,贴心男网友,俱乐部女郎,全A成绩单,智慧国的先进与便利,总有些东西让你沉沦迷醉。
《楼下》尚待完结,未来一定可期。我唯一的小小心愿是,别提泰勒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