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岛由纪夫100岁诞辰,取火挑战30天完成三岛企划,从诞生日算起,择定西方情人节起放送。昭和男子三岛,摩羯的三岛,三度诺奖提名的三岛,有日本海明威之称的三岛,热爱健身的肌肉三岛。而我率先读到的三岛却很可能是这句:“再怎么清纯的初恋,也是一种人心的战斗。”
《金阁寺》中极致的迷恋和毁灭,矛盾而自剖的《假面的告白》;又或是和东京大学“全共斗”学运团体辩论,被冠以东大动物园近代大猩猩的三岛由纪夫,也教人怎么谈恋爱,怎么背德反贞。《不道德教育讲座》《新恋爱讲座》和《反贞女讲座》,一套三辑充满诡辩意味。比如《不道德教育讲座》中的篇目:应当打从心底瞧不起老师。应当背叛朋友。应当欺侮弱者。他模仿道德教条的语法,教人做尽反社会之事。但这个对社会满腔热血的昭和男子,真的只是要教人做坏事吗?三岛苦心劝告同学要尽量瞧不起老师,是为了摒弃年轻人奉长辈为绝对全知、唯一权威的想法。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身为学生就应该以超越老师为努力的目标。
我遇过的那些年轻过的长辈也是那么说的。只有如此,社会才会进步。而三岛由纪夫也敏锐地看穿了少年少女柔软身段底下的残酷:看似多愁善感的他们,都有无情残酷的一面。关怀体贴的秉性,是在成长的过程中,和大人才有的狡猾心眼一起发展出来的。
同样是昭和作品,我用三岛由纪夫的眼睛读最近翻红的《宛如阿修罗》。在绝美的造景和构图里,我们看是枝裕和如何再现向田邦子原著对人性的幽微刻画。姐妹之间的爱、妒忌、揭底和保护,还有丈夫不真的出轨就实在辜负妻子的疑心病,就像三岛说的:背叛是友情的辛香料,就像胡椒或芥末一般。开始觉得没有暗藏背叛危机的友谊味同嚼蜡,就代表多愁善感的青年已经脱胎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他让我更加愿意明白《宛如阿修罗》的关系修罗场。老爸和大姐分别涉及的婚外情剪不断理还乱,三姐和小妹水火不容;二姐卷子虽然敏感得让人抓狂,但也正是如此,她才总先发现咲子的不幸,并且在泷子和咲子矛盾激化时,成为中间的桥梁。知而不言有时候是种厚道。《宛如阿修罗》勾勾缠的人情羁绊不断考验我耐心,但我喜欢角色的反叛。谁说长女就要传统懂事,排中间的最爱惹事博关注。
而二姐夫鹰男虽然满是中年男人的油滑,观点却总像神来一笔的弹幕,少了他就不行。作为比较懂男人的那个,他在阿修罗堆中反倒像朵解语花。
既然是情人节,也谈恋爱的事吧。不要嫌弃恋爱脑,因为那是武士精神的体现:男人就该关心政治军事和道德,恋爱情感和艺术都是女人的事,故武士对恋爱的态度非常轻蔑。这样的二分法让人受不了吧?经过各种民族文化、哲学思想大乱炖,现世的自由恋爱带来新的烦恼,就像女性走出家庭踏入工厂和职场,陷阱和活动范围一样扩大。
开始流行在情人节送巧克力,还是商业营销策略呢。很遗憾,巧克力近年来已被网友投选为最不想收到的情人节礼物之一了。
而《新恋爱讲座》中谈《恋爱的技巧》:用嘴巴说出想接吻的人就是傻瓜。卷子的爱体现在偏执疯狂的疑心病,咲子是陪拳手男友挨饿,泷子和胜又CP才最动人,一对四眼阿呆,用最禁欲的姿态谈最纯的爱。
在知道真正被爱的瞬间,也许恋爱的心情就烟消云散了。努力追求真实,在真正抓住的瞬间真实就消失了。革命和恋爱都如是。明知会结束的事情就不值得努力吗?三岛先生说,若有所谓真正聪明的恋爱,只有不去爱对方。这个情人节,祝福大家保持愚蠢。